我在豆瓣大学生兼职小组被骗了

编者按：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“深燃财经”（ID:shenrancaijing），36氪经授权发布。

作者 | 布蕾妮

编辑 | 莱安娜

“我被骗了2万1，不敢告诉爸妈，自己不吃不喝在还债，自闭快一年半了，想死的心都有。”一位因网络兼职被骗的大学生在同样被骗的UP主视频下留言道。

这位B站UP主名叫“息兮了了”，她称自己在豆瓣大学生兼职小组看到了兼职信息，进行了解后，对方将其拉进QQ兼职群，让其扫码“刷单”，并称是企业代付，不用她本人花钱。但谁知道，一扫码就自动付款了，对方还称是操作失误导致，并再次发来二维码让其扫描，前前后后共被骗15000元。

后续是，骗子继续打来QQ语音电话，全程引导她开通多个借贷平台，根本不给她思考的空间。前后不过几小时，被骗的钱数却是她根本无力承担的。

这样的小组在豆瓣还有很多

此前有研究报告显示，疫情期间，兼职诈骗是网络诈骗的主要类型之一，人均损失高达15536元。诸多报道证实了这一点，一场疫情让大学生闲置在家，不少兼职心切者转身就掉进了骗子的圈套。

深燃财经发现，从今年上半年开始，豆瓣上“刷单兼职”的小组和帖子多了起来，很多打着“足不出户日入斗金”“有手机就能轻松赚钱”旗号的，实际是网络诈骗。他们所用的话术、教学视频、素材几乎都一样，扫码、垫付是常见方式，无数大学生深陷其中。

综合来看，主流社交平台中豆瓣是重灾区。带有“兼职”、“省钱”等关键词的小组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帮骗子筛选好了行骗目标，而对于组内活跃着的正寻求兼职的大学生而言，被骗一次意味着损失几个月的生活费，后续为了还债，还可能被卷入二次骗局甚至网贷。豆瓣作为平台方或许难以进行全面的审核筛查，网友们就必须自己擦亮双眼了。

这类骗局往往是团伙作案。

在豆瓣上看到兼职信息后，Alex首先添加接待员娇娇为好友，对方一上来就强调这次兼职不用花一分钱，但需要先查看花呗额度，再加派单员QQ，派单员会根据花呗的额度计算佣金，并承诺佣金一单一结算，做完单微信发收款码结算。后来Alex才知道，查看额度的目的是为了计算能骗走多少钱。

在派单员的引导下，Alex打开淘宝搜索指定关键词，进入指定店铺后浏览10秒钟，加购指定商品，数量选择10，提交订单后不需付款，再将订单号告知派单员。

到这一步，看起来都像是正常的刷单行为。

此时，派单员发来一个教学视频（实则是后期合成的），称不用Alex垫付，只要扫他发来的支付宝付款码，选择花呗付款，输入密码后，会跳出刷单的提示，点击确认后跳转短信验证界面，进行取消操作就可避免自己付款，然后点击左下角企业代付，即可完成订单。在沟通过程中，派单员还让Alex确认是否已经学会教程。

但用过花呗的人其实都知道，到了花呗付款那一步、输入支付密码后，就直接付款了，不会有派单员所说的刷单提示。

果然，Alex照做了，自己支付了订单金额315元。他急忙去找派单员，对方表现得无法置信，称是Alex操作失误，让他联系财务申请退款。

财务的说辞是，由于Alex没有按照视频的教程进行操作，被平台认定为刷单，钱被冻结了，并没有到商家手上，因此商家没办法立刻退款。

“财务人员”一步步套信息

骗局还在继续。

财务称，公司的微信、支付宝账户都已达到年限额，无法通过支付宝退款，只能转账到Alex的银行账户。

此时，财务通过QQ电话联系Alex，称刷单会降低信誉、影响征信，会影响他以后的贷款甚至工作；如果想解决，建议Alex往自己的里存入9999元，同时财务所在的公司可以向支付宝平台提交Alex的资料，证明他的征信没问题，钱款就会解冻，退回他的账户。

这笔存款从哪里来？财务“语重心长”地建议他下载各种借贷App借款。

Alex还是学生，尝试发现只有一家网贷App可以借贷给他。一方面，“他让我把额度都贷出来，共3000元，我只能照做了，但财务说，只有一个公司愿意借贷给我，说明我的征信问题还是没解决，然后不断用语音电话轰炸我。”

另一方面，剩下6999元的窟窿，骗子让他再想办法存到里，否则依旧无法退款。

就在Alex向朋友借钱的时候，朋友们发现了端倪，一同去查了骗子所说的银行征信才发现，根本没有问题，这才识破了对方的伎俩，所幸没有被诱入更深的骗局。

“现在想想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，因为自己是个学生，所以没有任何借贷App愿意给我发放额度，不然我可能会被骗更多钱。”Alex告诉深燃财经。

但知乎用户@Faith丶杰就没那么好运了。他所遭遇的骗局几乎与Alex经历的一模一样，通过花呗刷脸成功支付3000元，派单员打来语音，称再支付一次，这次按照要求操作就不会有问题了，如此一来，又被骗了第二笔。

“扫完两次二维码后，第三次的订单金额是5998元，之前两笔是6000元，加上这次的5998元刚好就是12000元。”因为加起来正是花呗可用额度，@Faith丶杰瞬间醒悟，自己被骗了。

@Faith丶杰在知乎发布的账单截图

B站UP主“息兮了了”在同样的套路下，继续借网贷，在不断扫码中一共被骗走了15000元。其发表的视频弹幕中充斥着同病相怜者的留言。

来源 / 视频截图

翻看知乎、微博、B站上众多描述骗局的帖子后，深燃财经发现不论是话术、代付教学视频，还是手法都大同小异。

这些骗局大致分两个部分，首先是刷单代付，受害者上钩、付款后，骗子再利用其着急退款、把钱拿回来的心理，继续编造借口，例如资金被冻结无法退回等，引导受害者通过借贷等行为往卡里充钱，继续行骗。在过程中，通过语音电话联系受害者，甚至屏幕分享，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，一步步引导受害者继续上当。目的只有一个——让受害者扫更多的二维码。

Alex在知道自己受骗后，通过支付宝订单找到了商家，发现是雅诗兰黛（上海）商贸有限公司，他通过百度查找了联系方式后，找到官方客服说明情况，将款项追了回来，损失了向借贷App借款一天的利息。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。

另一位受害者寻愈，扫的代付二维码不是支付宝链接，即便找支付宝客服投诉，也无法退款。她向深燃财经回忆说，当时打开二维码是钻石支付（虚拟支付链接），事后，通过收款方信息，在天眼查搜到了一家青海的加油站，对方称完全不知情。

来源 / 知乎截图

深燃财经发现支付链接存在几种可能，一种是小商家联合骗子进行刷单或是骗钱，提供的是商家的支付宝代付码，后续双方分成；一种是虚拟付款码，如上述钻石支付，背后连接的是骗子自己的账号；另外还存在一种可能是大商家，网上的案例涉及到美的、雅诗兰黛等品牌，骗子在平台拍下商品后，由被骗者替其付款，随即要求商家退款到自己账户，从中骗钱。

但有几点是明确的：淘宝刷单本身就是不被允许的，也没有所谓的企业代付，下单前可以先向店铺客服咨询，支付宝退款也不存在刷单冻结资金的情况。

寻愈在第一次被骗后的半个月时间里，一心想填上原先1000元的坑，没想到又掉入了另一个坑。

她在豆瓣上看到一些招募打字员、抄作文的兼职帖，根据引导下载了一款名叫“聊呗”的App，App的群内会发布打字员、抄作文等兼职工作，但任务很少，一天只有10个名额，需要大家去抢，大多数人是抢不到的。

就在大家都抢不到单子的时候，群主告诉大家，还有另外一个任务，类似于帮商家刷单，随时可以接单。但完成任务需要先下载“返利赚”App，绑定后充值500元作为启动资金，之后系统会自动匹配订单（后面都不用自己操作），匹配完把本金+佣金发到App的个人账户上，一单完成即可进行下一单，但要求是，系统账户上最少有500元才可以继续刷单。

简单来说，本金越高、提成比例就越高，启动资金也就是充值金额，500元起步，上不封顶（每次都是以百为单位的整数）。

一开始寻愈没有特别在意这个特殊的任务，因为500元的垫付也不是小数目，就老老实实地在聊呗App里做任务，帮人抄作文，抄一篇作文赚10元。但群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晒自己今天在“返利赚”赚了多少钱，寻愈逐渐放松了警惕。

等攒够了500元，她再一次动心了。“如果是假的，即使亏了500块也不算心疼。”但她怎么也想不到，等待她的，是一个无底洞。

最初的几天，一切都很正常，匹配的订单不超过500元，抢单返单，一天能赚100元左右。“当时我还很天真，心想等填上了之前1000元的坑，我就不做了。”

但就在第四天，系统突然自动匹配了一个三连单，意思是三个单都必须完成后才给返款。其中第一单本金要1000多元，超过了寻愈当前的账户金额。她联系客服，客服称，如果不将钱充为正数，就不能进行后续接单，原本的500元本金也无法提现。

心有不甘的寻愈完成了第一单，到了第二单，需要本金5000元，她向群里的人再次确认，大家都说会返还的。手抖的寻愈私聊了群主，对方向她承诺自己不是骗子，并称自己也经常做订单，还借钱给她充了2000元，使得她再次安心充钱。

付完第二单后，第三单金额达到了7000元。覆水难收，寻愈突然清醒了。“我刚开始的时候不相信，认为群主和群里这么多人，怎么会都是骗我的。后来才明白，群里都是托，他们所说所做的一切，都是为了让我投入更多。”

寻愈还试图拿着群主借给她的2000元进行博弈，要回本金后再给群主一些钱作为酬谢，但对方完全不在意这2000元。即便她苦苦哀求，对方仿佛凭空消失一般不再回复，群内也没有任何人发言了。

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，寻愈连夜了解了“返利赚”App，如梦初醒，最终决定报警。

这个抢单App实际上就是一个资金盘，里面全部是虚拟订单，寻愈一共被骗6000多元。网上被曝出像她一样被骗的大学生，涉案金额多的甚至达数万元。

“这是社会给我上的最大的一堂课，教我不要贪心、不要动歪脑筋。不要把人生活成一场赌博，还是要及时止损，避免沉没成本影响自己的理智。”寻愈告诉深燃财经。

不难发现，骗局式兼职都有一个特征——兼职工作本身无技能学历门槛，甚至不需要付出努力和劳动，收益率却非常可观。

豆瓣用户留言

B站UP主“息兮了了”称，她是在豆瓣大学生兼职小组看到的兼职信息，随后被拉进QQ群从而被骗。

深燃财经浏览该小组，发现组内信息几乎按分钟更新，其中充斥着大量兼职信息，关键词是“有手机就能做”、“老师一对一教学”、“听朋友介绍去做很nice（并贴着高额入账、实是网赌的截图）”、“旅游App做单被骗”、“招募绿色主播”、“语音交友”等，甚至还有人在其中混杂着发布“约”、“写真约拍/私房女模”等信息。

豆瓣上带有“兼职”、“省钱”等关键词的群组非常多，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帮骗子筛选好了行骗对象，表达兼职需求的学生，多半会成为骗子的首选目标。豆瓣作为平台方或许难以进行全面的审核筛查，甚至有网友吐槽，发布的想找兼职的帖子，反而被删了。群内活跃着的正寻求兼职、想赚钱的大学生，就只能自己擦亮眼睛了。

豆瓣用户留言

这样的骗局不只存在于豆瓣，深燃财经在淘宝、闲鱼、抖音这些平台搜索兼职，也出现很多类似案例了。

知乎用户@嘻嘻 不久前通过闲鱼接触到一个兼职平台，需要下载掌嗨App，具体过程和上述三联单的骗局如出一辙。发现被骗之后，她用多个账号注册闲鱼，找到骗子要链接、重新下载后惊讶地发现，同一个链接界面，进去注册登录却是不同的App名称，后台、玩法，甚至拉进群里的账号都是一模一样的。

这些App的生命周期都不长，少则几个星期，多则几个月，等到他们收网的时候，所有的客服和工作人员全部断连，在受骗者猝不及防时，另一边已经开始组新盘了。相当于同一伙人用不同的壳做盘行骗，即使被举报也可以再换，行骗成本非常低。

骗局到这里还没有结束，很多人发现被骗后，会习惯性地在网上搜索有没有解决方案，这会增加再次被骗的可能。一些人会假装成黑客，打着帮受害者追回被骗资金的幌子接着行骗，不少人再次入坑。

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，这几乎是一句要被说烂的话，但骗子总能抓住人性的弱点割韭菜。而那些看上去最不费力的事，暗中的代价可能是最高的。

*应受访者要求，文中Alex、寻愈为化名。